本文轉載自2009/5/21中國時報論壇
我們的時代-東南亞的熱帶憂鬱(張鐵志)
新加坡總是看起來光鮮亮麗,但總也是很炎熱。
在一棟高級百貨商場的角落咖啡座,我和友人正拜訪新加坡重要的異議分子、新加坡民主黨祕書長徐順全、及他們黨部(唯一)的工作人員Seelan Palay(他所拍攝的紀錄片《李家王朝統治下的新加坡》剛在台北一個影展播放)。我們的談話雖然凝重,然而,經過的人看到的會是一片溫馨畫面:他溫婉美麗的台灣籍妻子,以及他三個可愛的小孩也在我們身旁。
為了爭取新加坡的民主,過去十幾年,徐順全不惜以身試法,未經申請就屢次公開演講、集會,因此多次入獄。政府並控告他誹謗,使他在二○○六年因為付不出罰款而破產,護照也被政府沒收。
當然不只是他。就在廿二年前的今天,一九八七年的五月廿一日,十六個年輕的律師、商人、劇場工作者、社會工作者等,被指控是一個要顛覆人民行動黨的左派組織,因此在沒有被審判的情況先是被祕密逮捕而後被拘禁─新加坡的《內安法令》允許國家可以不經審判就無限期拘禁。這些人遭到刑求,並被迫提供假自白。而就在今天,新加坡的異議人士在街頭抗議,要求廢除《內安法令》。
這個嚴重違反人權的《內安法令》,不是新加坡獨有,而是新加坡和馬來西亞威權法律體系的主要支柱。因為其前身是英殖民政府用來對付馬來亞左翼分子的《一九四八年緊急條例》。馬來西亞以及同樣由英屬馬來亞獨立的新加坡在獨立後,持續沿用殖民體制留下的鎮壓武器來對付異議分子。去年,馬國政府動用此法逮捕多名記者、部落客與國會議員,引起了民眾廣大的不滿。
另一個場景是,在五月初,數十位留台馬來西亞青年及台灣聲援人士,身穿黑衣在自由廣場抗議。他們是響應馬來西亞國內進行的「一個黑色的馬來西亞」行動。因為今年五月七日前後,馬來西亞執政中央的國民陣線(簡稱國陣)政府,出動大批警力逮捕一百多人。這起因去年馬來西亞大選,人民聯盟首度突破長期由國陣控制的政治環境,於國會取得超過三分之一的席次,並於十三州中拿到五州的執政權。但國陣於今年二月初,在民聯執政的霹靂州發動政變,使其議會席次過半。而後在前後任首相權力交接之際,民間組織抗議行動要求解散霹靂州議會並重新選舉,卻有多人遭到逮捕。
同樣在五月,原本緬甸軍事政府應該在五月廿七日釋放反對黨領袖翁山蘇姬:在過去的十九年裡,翁山蘇姬被軟禁長達十三年,而自二○○三年第三度遭到軟禁後,羈押令原本應於本月期滿六年而獲釋。但上周由於一名美國籍男子擅自潛入翁山蘇姬的軟禁居所,致使緬甸軍政府有藉口將其送往惡名昭彰的硬心監獄,並在這兩天對翁山蘇姬進行審判,企圖延長其拘禁。
這三個東南亞國家,經濟發展程度各自不同:極為富裕的新加坡、新興工業國家的馬來西亞,和較低度發展的緬甸,都還是被不同程度的威權陰影籠罩著。東南亞的民主道路確實走的艱辛,但人們仍然沒有放棄。
在本周二台北師大路的小公園,台灣自由緬甸聯盟和其他NGO在地上用蠟燭排出一個字:FREE;後面是翁山蘇姬美麗而堅定的照片。他們和全世界許多人權運動者站在一起,希望對緬甸政府施壓,並讓翁山蘇姬知道她不孤單。
而徐順全也曾在新加坡發起聲援翁山蘇姬的運動。他寫過一本關於亞洲民主的書,裡面談到翁山蘇姬,也談到鄭南榕和施明德。雖然他面臨極多的困難,但那晚,他還是一派樂觀地跟我們說,新加坡社會正在改變,尤其是網路的力量帶出更多年輕人。
我又問Seelan Palay這位年輕的行動主義者說,你的家裡支持你參與反對運動嗎?他說,我爸爸說,只要你不害怕,只要你自己願意堅定地去做。
是的,我想,大馬的黑衣年輕人、徐順全和翁山蘇姬,他們當然不會害怕。在這個東南亞的熱帶憂鬱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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